债多不压身,左不过日后用这一辈子还了就是。
他扶起欲要行礼的陈迟,向着远离望日骄与陈小晚的地方躲了躲。
闻着空气中几乎能将他熏醉的酒气,周行眉头紧锁,屏息道:“咱们已在此住了三日,不若去采石矶或桃花坞看看?也好过……”
刘拂接话道:“也好过在屋中侍弄这些酒水。”
她轻笑一声,终于给了一杯倒的周行一个准信:“今日午后,我便带三哥去一妙处。”
说罢挥手一指,素白的指尖滑过占了小半个院子的各色酒坛子。
他们一路行来,便是再如何匆忙,也会搜刮当地的美酒带上。待到了当涂县后,刘拂又使望日骄与陈小晚领着聘来的小妇人们,将酒水全部分装至干净的白瓷小瓮之中,整整忙碌了这许多日,才算大功告成。
多日被酒香冲得晕乎乎的周行,此时除了点头,再没有第二个选择。
而在这几日间,刘拂时常将自己独自一人锁在屋中,不知废了多少笔墨,才写出一篇满意的作品。
“这些,就是咱们赴仙境的敲门砖。”
刘拂说的情真意切,眼中满是倾慕。
倾慕?周行狠狠闭了闭眼,确认自己没有看错。
“小迟,备车。”刘拂转向周行,“三哥,趁着还未开始,先去屋中小憩会儿吧。”
接下来的几日,他们只怕是睡不好了。
只盼着功夫不负有心人,她的猜测没有错。
建平五十五年正月初七,太孙代天子归乡祭祖。
算算日子,差不多了。
第83章青山
此去刘拂并未带着陈迟,是以驾车的活计就由周行揽了去。
她与周行轻车简行,带着满满一车酒坛子,向着东南方而去。
因怕周行一个公子哥儿手上不熟,控不住车马,刘拂便裹着厚厚的大氅,与他一同坐在车外。
马车驶过路旁早开的迎春,淡淡香气佐着微冷的春风,让人精神倍增。
两人随口闲聊,说些古今圣贤,朝野轶事。
刘拂难得少说多听,只含笑专注地倾听,将书上记述与周行口中的一人一事两相结合,得出更加鲜活的印象。
由她起,已有不知多少人改了命数。
往后的日子,总要再多费些心思,不能一味托赖脑子里的那点东西了。
周行腰背挺的笔直,屈起长腿坐在车架上,摔鞭的样子丝毫不像赶车的马夫,比之平时更多了三分贵气与七分不羁。
他感受到少女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又挺了挺腰。
直到此时,周三公子才明了何为“女为悦己者容”。
世间落入情网中的男女,多是如此。
当周行发现,少女在自己讲述京中趣闻时,面上的兴味比之旁的要浓厚许多后,就专挑着平日里过耳听来的各家各府的稀罕事,慢条斯理地娓娓道来。
周行心中满是矛盾,既欣喜于一路上只有他们二人的闲适,却也盼着能早些抵达目的地。
盖因在这不短的来路上,他肚中的存货,已被消耗殆尽。
深恨自己往日对京中流言过耳即忘,周行攥着鞭子,在马屁股上轻抽了两下。
及至快到山脚,周行才止住话头,忍不住问道:“阿拂,你带我去见的,到底是何方高人?”
他暗自观察着少女的神情,小心翼翼地试探,悄悄将对方拔高到了长辈的高度。
从未有过的小心思,都是因为她之前毫不遮掩的钦佩敬慕。
若说是师长,可阿拂提起她素来尊敬的宋院长时,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热切;若说是同辈人……
周行眸光微黯,再不信这天下间有谁能让少女如此着迷。
“自是谪仙人。”
刘拂卖了个关子,转头向远方眺望时,恰好错过了周行微沉的面色。
她向着远处指了指:“到……应该是到了!”
吞回了险些暴露自己曾来过这里的字眼,刘拂不待马车停稳,便撑着车辕一跃而下。
“小心!”周行拉缰立马,当看到她安然无恙时才放心。
刘拂只是摆了摆手,连头都没回,小跑着去了不远处山脚下的茶棚。
他摇头失笑,突然意识到从十日前想好了要表明心迹后,就不自觉将阿拂放在了娇娇女的位子上。
怕她冷,怕她伤,怕她忧,怕她愁。
可他喜欢的阿拂,并不需旁人的顾虑,她甚至能将他们所有人都顾得好好的。
所以他这些自以为是的小心呵护,才没能触动阿拂一丝一毫。